指导 山西省文明办
主办 科学导报社
故乡神山村不大,但也不小。三千人口,六七百户。地理位置优越,便引来了诸神诸佛。自古名山僧占多,神山村仅有的孤峰自然不能幸免。
然而,这个遗山寺始终让人困惑不已。到底是佛寺?还是道观?供奉的有佛祖,也有奶母娘娘、二郎神。还有后来的遗山书院。如今,人们求子的来了,便去拜奶母娘娘。其实,这个事儿找观音菩萨也是可以的。求学的来了,便去拜魁星阁。若是求平安,便去拜佛。到底信什么?拜就是了。
学者易中天对信仰的定义,说信仰是一种无理由的相信。然而,遗山寺的过往告诉我们的是,这里讲究的是信则灵,灵则信。与信仰无关。信则灵说的是你成功考上了大学,是因为你的爹妈给你拜了观音,所以你要信。灵则信,是说你看,那谁谁拜了观音或者魁星阁就考上了,我也要去。久而久之,坊间传闻就变成遗山寺的神,灵得很,赶紧去拜。是神是佛不要紧,这一拜就换一个大学生,换一个子孙满堂。谁又会不去呢?性价比极高。而且,不灵也信。就像拜了魁星阁却没有考上大学,人们不会质疑魁星的权威,只会怀疑自己不够虔诚。全然忘了,任何祈盼,都要付出相应的努力。十年寒窗苦读,才是鲤鱼跃龙门的捷径。
历史上,遗山脚下,曾经有过一座天主教堂。听老人们讲,教堂当时墙上有壁画。这是画在墙面上的画,是墙壁上的艺术。画壁画的是本村的漆匠,最擅长画炕围子。画些西厢故事,“隔墙花影动,疑是玉人来”最是长项。如此一来,画出来的圣母像便有了崔莺莺的神韵。不仅是神韵,连眉眼都是东方面孔。然而,天主教堂仍然收获了不少信众,原因是战乱年代,做弥撒时教士给出的礼物是玉米面做的小甜饼。这种本质上和老百姓日常食用的玉米面窝窝头无异的食品,由于有了神圣的光环,又加了那个时代稀缺的糖精,成为村民们不可多得的美食。很多人不是因为信,而是为了这一小块面饼而信。后来,牧师故去,教堂被村里改造成幼儿园。幼儿园里最好玩儿的也就是秋千。孩童时代的妹妹,在那里流连忘返荡秋千,满头大汗仍然乐不思蜀,完全与信仰无关。
回头望去,神山村竟然有过这么复杂的信仰争夺。但是,神山村的人们在现实面前保持了足够的理智和坚定。每到正月十五,敬太上老君必不可少,这也是春节期间最为盛大的节日。神山村以打铁为传统。敬太上老君意为不忘先祖。炼丹的老君成为铁匠的先祖,恐怕还是与炉火有关。反正都得把炉火烧旺,才可能炉火纯青。现在,铁匠的后裔都成了新型产业工匠,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小炉匠,他们面对的炉火早已烧的是天然气。出钱多的肯定是生意好的“锤主”。这个“锤主”要加个说明,我们定襄的锻造业现在已成气候,法兰制品占到全球40%的份额,锻造离不开锤,老板也就习惯性地称为“锤主”。
言归正传,每到正月十五,垒旺火,放烟火,扭秧歌,那是真正意义的全民狂欢。我们早已习惯了在电视上欣赏拉美扭着伦巴的狂欢节。但是,如果来到遗山脚下神山村,身临其境,你就可能感受到,神山村的狂欢不仅仅是热闹,更是一种传承,一种发自内心的对生活的热爱以及期盼。这个时候,太上老君其实也只是一个符号,而其他的神佛一律不知所踪。
神山村人到底信什么?我觉得吧,什么都信等于什么都不信。他们信的是先祖先贤,以及自己。神山人的自信,与生俱来。
(李亚峰)